第七章 迷茫

包给梁主任喝茶？五万够不够？”

“哈？”赵总似乎有了些酒意，满脸通红，小而圆的眼睛里映照着包间内的彩灯，瞪着皮主管：“要那么多啥？两万，意思意思，不让别白帮忙，不用欠。你子苦哈哈的，我可不是瞧不起你，你刚买车没多久，现在到哪去找五万块钱出来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。就两万，他欠我，也不敢多要。”皮主管沉默片刻，只能苦笑道：“好。多谢。”他喝了一酒，然后羡慕地看着赵总：“唉，还是你强。户都转到北京，可算是正儿八经的北京，比我强多了。”

听到皮主管的话，赵总突然有些烦躁：“什么狗北京城里！呸。”他又一掉一瓶啤酒，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失落：“老皮，当年我们在广州的时候，本地怎么叫我们的？你记得吧？捞。后来我去了上海混，上海叫我硬盘。

现在我在北京落了户，买了个通州的房子，有个宝马车，开个小公司，别叫我一声赵总……看起来蛮风光？哈哈。你知道我公司的几个北京本地员工背后怎么叫我不？”

皮主管满脸愕然，尔童也觉得有些难以想象。赵总自嘲地笑着，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红绿错，圆圆的脸庞有些扭曲：“告诉你，我亲耳听见的。他们说，那个，我是老板，他们是员工，但我是乡下，他们才是城里……就连我那小子，在学校也被欺负，说他是……你知道不，在他们眼里，只要身份证号码不是0开的，就是，我能改身份证号码吗？不能。所以从出生那一刻我就注定了，一辈子是个捞，是个硬盘，是个……”赵总说到这里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厕所，同时嘟哝着：“我虽然现在比你们飞的高一点，但其实和你们一样，都是乡下，都是农村……都是农民。我们再怎么挣扎，也终究当不了城里的。”

赵总用力摔上卫生间的门，尔童听见呕吐的声音。他实在按捺不住，凑向皮主管身边，低声问道：“是什么意思？”

皮主管满眼迷茫地看了看他，一气灌下半瓶啤酒，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：“外地。”

接下来的聚会似乎有些气氛沉重。尔童早早地就告辞回厂，皮主管也心不在焉，没有多留。他和素琴一起坐上公车，一路无言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素琴才终于迷茫地开，轻声问道：“童童，你说，皮主管和赵总算不算城里呢？”尔童注视着车窗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市，一样迷茫地回答道：“以前觉得是，现在一看，又好像算不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