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空气混着旧书味，吸一进去沉甸甸地压。

他关上门跑下去，擦擦竹床扛到堂屋，门窗大开，过堂风吹得正好。邹良躺在凉飕飕的竹床上，盯着墙上花开富贵的牡丹贴画出。苦夏的蝉发疯地叫，却吵不到邹良，不多会他就睡着了。

这一觉睡得长，醒来已经是傍晚。邹良一睁眼，感觉魂都睡丢了半条，他浑浑噩噩走到大门，坐在马扎上醒觉。

他丢掉的半条魂，很快就被吓回来了。

宋迎春抓了条蛇。

那蛇还没死透，被宋迎春掐着喉咙张大嘴，青灰色的蛇身缠在他健硕的小臂上，黑乎乎一大坨。宋迎春是掌脸，少年气很重，他光着膀子，甩开手臂，一身肌被夕阳一晒，刀刻似的清晰净。

宋迎春穿的拖鞋，小腿上全是泥点子，不知道哪里抓的蛇，但是高兴得很，跨着大步子威武地走来。他身后跟着几个脏兮兮的孩子，手舞足蹈地唱：“迎春抓蛇啦，迎春抓蛇啦！”

一看见邹良，宋迎春跑着过来了。举起手臂把那蛇伸到邹良眼前，一笑，一漂亮白牙。

“大良！看！这东西劲还不小，我追了两条田埂才逮住。”

邹良缩缩脖子，蛇身还在宋迎春的腕上纠缠蠕动，活脱脱的吓。

邹良挤出一点笑：“它不咬你？”

宋迎春又把蛇往前凑了凑：“菜蛇，没毒的。”

“迎春，回家扒蛇呀！”

“迎春快回去了！”

孩子们在催，宋迎春被小孩簇拥着走了，没走几步他回冲邹良喊：“大良，待会我把蛇胆摘给你啊，补眼睛！”

邹良下意识地推推自己的眼镜。

第3章

宋迎春家有个大院子，没砌围墙，敞敞亮亮。院子里有棵高大的合欢树，树冠浓密茂盛。正值花期，红的合欢花开得灿烂，从远处看去，宋家院子里升了一片红的云彩。

村里都喜欢种果树，再其次也会种点樟树、玉兰什么的常绿树。合欢树全村只此一棵，是宋迎春他妈嫁过来的那年，他爸亲手种下的。

宋迎春妈妈就叫合欢，刘合欢。宋迎春本也不姓宋，姓高。他5岁那年亲爸上山炸石出事故死了，家里跟包工闹赔钱，闹了一年钱没赔到。那包工倒是有法子，传出刘合欢克夫的谣言，连带宋迎春是谁的种也说得不不净。刘合欢她婆婆可不是什么清醒脑子，前半年在家哭早死的儿子，后半年变本加厉不待见那对剩下的母子。